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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【一零】大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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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陸聽沈英要酒還有些奇怪,一想興許是給孟景春喝的便了然,這就去溫了酒,還特意備了些小菜。另一個小廚工將團子包好後便下入鍋中,屋子裏升騰著氤氳熱氣,倒讓人覺得困倦。

孟景春坐著一動也不動,看著窗紙上不斷撲棱的一只蛾子發呆。

沈英也不同她講話,直到小陸將酒壺拿過來,他才倒了一杯給孟景春遞了過去。

孟景春猛地回過神,看著那杯酒道:“相爺如何想起來喝酒?”

沈英眉目聲音均是淡淡,也未看她,只說:“給你的。”

孟景春楞了一楞。

“醉一場雖非英雄所為,卻是很暢快的。”

孟景春大約察覺出他的意思來了。竟以為她是遭受打擊才這般樣子,真是太小瞧人。

於是孟景春輕挑眉道:“相爺試過?”

沈英卻說:“不曾。”

“下官倒以為不然,何況下官今日也無甚不舒心的地方,尚不需這酒來消遣。”她淺淺一笑,眸中依舊機靈不減:“相爺這份好意,下官心領了。”

沈英便同小陸道:“那將酒拿下去罷。”

孟景春瞧了那酒一眼:“相爺自己不喝?”

“我不飲酒。”

孟景春一時咋舌,便抿了抿唇同小陸道:“不必收了,我會喝掉的。”遂拿過杯子輕啜了一口,又低頭吃了些小菜。

酒食下肚,孟景春心滿意足地嘆息了一聲。

沈英看著她吃菜喝酒,忽啟唇問道:“大理寺近來很忙?”接連好些天晚上回來時都瞧她那屋的燈還沒亮,想必又是晚歸。

“還好。”孟景春回得簡單。

沈英喝了口涼茶,臉上亦是掩不住的倦意,又道:“先前韓至清的案子,可後悔那樣做?”

孟景春一笑,回得甚是幹脆:“下官不後悔。”

沈英臉上不落痕跡地浮了笑意:“人都說你該後悔,你心中卻如此看得開,也屬難得。”

孟景春不再回話,卻只看了一眼昏黑的窗外。

唇齒鼻息間盡是梅子酒的清香,孟景春竟莫名覺著有些醉。

隨後小陸又將煮好的團子端上來,沈英低頭慢條斯理地吃著,孟景春看著自己的碗,卻遲遲沒有動。

小陸猜她興許是睹物思情一時走神,便在旁邊說了一句:“孟大人趁熱,涼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
孟景春這才回過神,很是仔細地吃起那團子來。從餡兒到外頭包著的糯米,與母親做出來的俱是不同。

她不由想起一些舊事,便悶悶開口:“下官幼年時,曾遇過一個人,現下雖已不記得他的模樣,卻大約記得他說為人不能失心中赤忱,故而下官不覺著後悔。”

沈英聞言,手中調羹分明是頓了一頓。

孟景春又道:“相爺在朝中多年,不知認不認得朱大人?”

“哪一位朱大人?”

孟景春道:“原大理寺卿朱豫寧大人。”

沈英眉頭輕皺。朱豫寧多年前便已拜表辭官,之後大理寺卿的位置幾次易人,因而後生們幾乎沒幾個曉得朱豫寧的,孟景春問這一出又是為何,且她又怎會知道朱豫寧?

見沈英不答,孟景春咳了一聲,繼續埋頭吃東西,也只說:“罷了,想來相爺也不認得。”

末了,沈英擱下一句:“朱大人已是辭官還鄉多年,不知近況如何。”

孟景春了然,便不再提。

兩人吃完後,孟景春提著那食盒往官舍走,到了門口便也只與沈英客氣地道個了別,便兀自轉身開門去了。

沈英見她關了門,在外頭站了會兒,也就進屋去了。

約莫過了半個時辰,沈英去前頭熄燈,又瞧見孟景春在門前那株古桐樹下立著,寬大的白袍子被晚風吹得有些鼓起來,他推開半扇窗,看見她又朝著西南方向拜了拜,腳下一團正燒著的紙錢,還有些貢品香燭之類。

孟景春站了半晌,他便看了半晌,他陡然間想起那日早上,孟景春拿著折子也這麽拜過,現在想來應是在拜祭哪位故人。

孟景春忽地回過頭來,恰好瞧見沈英正站在窗口看著,楞了一下,低頭匆匆進屋去了。

沈英又在窗口站了許久,等他回過神,古桐樹下已沒有了那人身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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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太子大婚,城中又是一番熱鬧。孟景春實在累得很,便告了假提早回去,走在禦街上卻被擠出一身汗來。

巷口被擠得水洩不通,孟景春想當日狀元游街,也不過這般風光。她覺著很悶,天不好,看著要下大雨,今年的梅雨季按說也該到了,可不知怎的,連續好多日竟艷陽高照怎麽也不落一滴雨,孟景春都覺著自己快被烤幹了。

忽有人扯了扯她的衣服,孟景春猛地回過頭去,卻見陳庭方靠在墻邊,唇邊掛著單薄笑意。

孟景春近日太忙,都不知他何時病愈的。

陳庭方越發清瘦,孟景春瞧他這模樣竟生出一絲不忍心來,身子不好竟還到這麽擁擠的地方來湊熱鬧,真是不知愛惜自己。

他扯著孟景春的衣袖沒有松手,孟景春剛要說話,陳庭方卻伸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,孟景春還未反應過來,已是被人群擠到墻邊,原是太子妃的轎子要過來了,路人紛紛往後退,孟景春被人不小心踩到腳,但她卻很是爺們兒地伸開手臂去護住陳庭方。

她腦子一熱,竟覺著若不護著他點,他就會被人擠壞一般。

陳庭方薄唇慢慢彎了彎,臉上笑意濃了些。孟景春臉對著墻壁,壓根看不到他的臉,好不容易等太子妃的轎子過去,人群裏這才留出些空隙,孟景春喘口氣,趕緊拖著陳庭方拐進旁邊的巷子裏。

巷子裏人雖然也多,卻總好過禦道上那黑壓壓的一陣。孟景春寡著張臉似是不大高興,看看陳庭方卻說:“賢弟如何到這兒來了?”

陳庭方只淺笑笑:“從衙門裏出來,便被堵在這裏了。”

孟景春拍拍官袍上的褶子,道:“我亦是。”

“有陣子不見了。”陳庭方慢吞吞走著,好似這世上沒什麽值得走快了去爭搶的。

“恩。”孟景春應了聲,“賢弟身子可好些了?”

陳庭方唇邊又掛上了單薄笑意:“好多了。”

孟景春一時不知說什麽,陳庭方卻不緊不慢道:“前些時候聽聞孟兄在殿上狠狠得罪了一番魏大人……”

“莫再提。”孟景春做了個切勿再言的手勢,便又繼續往前走。

陳庭方卻在背後淺笑了笑。

兩人行至一處酒肆,孟景春顧及到他身體,便問道:“現下可還能喝酒了?”

陳庭方擡眼瞧了瞧那招牌,卻慢慢道:“縱是京城再好的酒肆,也沒有我家存的那幾壇子酒醇香,孟兄可想試一試?”

孟景春算算手頭錢銀,便很是樂意地應下了。

孟景春固然猜到陳庭方說家中存了幾壇子酒是謙辭,但她真正瞧見陳府酒窖,卻著實驚了一驚。

“我曾祖父愛喝酒,便讓人造了這酒窖,結果家裏人有事沒事便藏些酒,算起來也有七十個年頭了。”陳庭方如是解釋,又看向孟景春,“孟兄想喝哪一壇,隨意挑便是了。”

孟景春兩眼放光,緊握雙手不好意思地說道:“客隨主便,我隨意。”

陳庭方只笑笑,指了其中一壇酒對身旁小廝道:“溫一壺送上來罷。”

小廝應聲去取,孟景春便與陳庭方一道出了酒窖。

孟景春未在陳府吃過飯,這下算是見識了一番陳府的排場。陳韞身為左相,一年俸銀與沈英比起來,雖肯定要多一些,但也應差不多。孟景春心中不免比較,同樣是相爺,她隔壁住的那一位卻寒酸得要命,也不見有什麽好衣服可穿。沈英正是好年紀,卻如此虧待自己,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。

孟景春三兩杯小酒下肚,加之面前美食豐富得都不知如何下筷,心中覺著很是舒坦,不免又多喝了幾杯。

天色漸漸暗了,外頭起了風,孟景春喝多了有些發飄,不免有些口不擇言:“三千六百兩啊。”

陳庭方一楞,卻立即反應過來,她這算的是沈英的年俸啊。他擡眼看了看孟景春,唇角笑意不減,懶懶問道:“孟兄如此惦記沈相的年俸,莫不是在動什麽心思?”

孟景春連忙擺擺手:“沒這回事,不過感嘆一番罷了。”

陳庭方不語,又給她倒了一杯酒。

又過了會兒,陳庭方卻兀自笑笑,聲音低得旁人根本聽不到:“若孟兄敢嫁而沈相願娶的話,那三千六百兩年俸便能尋著女主人了。”

孟景春壓根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麽,只迷迷糊糊聽見外面有動靜。

陳庭方臉色僵了一疆,卻也未起身。只片刻,屋門忽被人撞了開來,孟景春循聲望去,酒都嚇醒了。

二殿下醉得一塌糊塗地站在門口,似是有些支撐不住,最後索性坐在了地上。

孟景春被這情形給驚著了,略有些不知所措地慌忙站了起來。

陳庭方卻坐著不動,冷眼看著坐在門口的那人,良久才拿過手邊茶壺倒了一杯水,不慌不忙地起了身,緩緩走到門口,蹲下來將杯子遞給他,但神情卻轉黯,聲音輕輕的像是嘆息:“殿下的心也該狠一些才是,又何必任旁人欺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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